比如娱乐消费。皇家喜欢热闹,逢年过节喜庆祝寿都喜欢请乐队、戏班子捧场。为皇家表演的乐队全部由年方二八的美眉组成,她们经过时,市民争相追星,场面很疯狂。年青男子吹着口哨,向女艺人献花献水果,还有的莫名兴奋,端着酒杯频频放电眼。这些女艺人可不是金玉其外撒娇发嗲只知骗老板钱的花瓶,她们个个有真本事,演奏乐器、舞枪弄棍、填词作赋,无一不精,还能当众表演骑驴击球、下棋、演说历史、打鼓击乐、射击、杂剧、作词开赋,她们是百样技艺集于一身的表演家。《四朝闻见录》记载了这么一件事:慈圣太后未进宫时,经常玩一种掷钱游戏。她掷出的铜钱可在地面上旋转多时而侧立不倒。此事传进宫中后,她被特招入宫。从那以后,有无才艺就成了皇家选秀响当当的硬标准。
从东京、临安两大城市的“御前应制”看,皇家召集最多的就是女艺人。那些热闹非常的活动如小唱、嘌唱、叫果子(以上是宋代流行的歌唱艺术)、杂剧等都由女艺人领衔担纲。元宵节的傀儡表演,也全部由装扮艳丽、婀娜多姿的美女来演。一名才艺俱佳的女艺人身价是官券千缗。如果她仅仅擅长唱歌也不逊色,一天工资轻轻松松可拿到数百券,而且豪门“争延致之,日掷与金钗”。官员在这方面的消费从不吝啬,一出手赏钱数万。反正打着考察学习的旗号,公家埋单,不大方才是真傻。那些一夜暴富的土包子花起钱来更是嚣张。他们喜欢附庸风雅,喜欢那些年轻漂亮的女艺人带来的各种新奇体验,这些人雇人打理生意,自己每天揣着钱,到处捧角儿,把女艺人的身价越抬越高。
以至于那些没有显赫地位和社会关系的小户人家,全视女孩儿为掌上明珠。生下男孩,哭天抹泪儿感叹命苦。若生下丫头,全家欢天喜地。只盼女孩快快长大,选择合适的技艺让她拜师学艺,然后待价而沽,直到成为家里的顶梁柱。宋元时期的戏曲《宦门子弟错立身》刻画了一位官二代的追星情形。
这位叫完颜寿马的发烧友对散乐女伎王金榜十分崇拜,爱到不能自控。王金榜也确有偶像范儿,她“有如三十三天天上女,七十二洞洞神仙,有沉鱼落雁之容,闭月羞花之貌。鹊飞顶上,尤如仙子下瑶池;兔走身边,不若娥离月殿”。完颜寿马甚至要抛家舍业,与王金榜一起去“冲州撞府,求衣觅食”,并发誓“不图身富贵,不去苦攻书,但只教两眉舒”。这种疯狂是当时许多空虚的年轻男子共有的状态。心灵手巧、多才多艺、年少靓丽的女艺人引领着他们的心灵走向,抚慰着他们莫名的忧郁与惆怅,成为无数人的梦中情人。
除了歌舞艺人,还有一些分散在各行业的手艺人。她们走出家门,与男人一样投身社会,靠技术养活自己。这些职业包括供过人、身边人、拆洗人、堂前人、针线人。与歌舞艺人相比,她们无论手艺还是收入,都丝毫不逊色。《单符郎全州佳偶》中说:李英是个靠缝补刺绣的针线人,技术十分了得,可以暗中缝纫,分毫不差。一位踏青的郡王,偶然看见一女子腰间挂了一条手绣腰带,大为欣赏,派人一打听,原是临安桥下“璩家装裱古今书画”店家18岁的女儿璩秀秀。从此她被郡王赏识,接进了府中。
璩秀秀的刺绣功夫有词为证:“斜枝嫩叶包开蕊,唯只欠馨香。曾向园林深处,引教蜂乱蝶狂。”寺院的老尼姑们听说了刺绣奇遇,纷纷扔掉原来的行当,全都拿起针线做绣工,增加寺院收入。厨子虽然不太有地位,但厨娘们个个技艺精湛,用一双纤纤玉手,为那些挑剔的食客烹调着各种美味。临安有位当过太守的官员,让人为他物色一位家庭厨娘。他开出的条件不仅要求厨娘模样上乘,还要能书会算。谁知厨娘做派更大,人未露面,先派脚夫送书信一封,提出做饭可以,但要车接车送。信中语气委婉,字迹端正,一看就知不是等闲之辈。厨娘不仅派头很足,而且技术精湛。《江行杂录》曾记载一位厨娘,做菜时,将华丽锦裳换成素衣花裙,腕上银镯闪亮,切菜斩肉“运斤成风”。所带餐具,皆金银所制。客人举筷之间,盘中美味已罄,交口称赞,主人倍儿有面子。宴毕,主人酬以帛百匹、银数百两。
宋代男子争着迎娶擅长煎炒烹炸的女子。对进门的媒婆,女孩父母夸女儿的口气都如出一辙:“我家女子不善裁袍补袄,若修治水蛇、黄鳝,一条胜似一条。”那时不流行干得好不如嫁得好,相反,人家是干得好才嫁得好。有好厨艺不仅能嫁给有车有房有前途的官员,本人在社会上也相当有地位。当时市场上很多名牌食品和食杂店都以女子名字命名。比如王小姑酒店、李婆婆杂菜羹、王妈妈家茶肆、金明池酒肆卖酒女、汴河岸卖粥妪。她们厨艺精良,合法经营,食客们交口称赞,逢人便夸,根本不用花钱做广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