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起王维,凡是读过点书的,都知道他,尤其是他的大漠孤烟直,长河落日圆(《使至塞上》)、红豆生南国,春来发几枝,愿君多采撷,此物最相思(《相思》)、劝君更进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(《送元二使安西》)、明月松间照,清泉石上流(《山居秋瞑》)等等,脍炙人口。但是,最让人感动的,应是王维的气节——身陷贼中,仍然保留了文人的高尚:身从贼,心不从贼!
禄山陷两都(洛阳,长安),玄宗出幸(实际上是逃跑),维扈从不及,为贼所得。维服药取痢(不怕苦呵),伪称喑病。禄山素怜之,遣人迎至洛阳,拘于普施寺,迫以伪署。禄山宴其徒于凝碧宫,其乐工皆梨园弟子、教坊工人。维闻之悲恻,潜(暗地里)为诗曰:‘万户伤心生野烟,百官何日再朝天?秋槐花落秋宫里,凝碧池头奏管弦。’贼平,陷贼官三等定罪,维以《凝碧诗》,闻以行上,肃宗嘉之,会缙(王维的弟弟王缙)请削己刑部侍郎以赎兄罪,特宥之,责授太子中允(幸运地遇上了能理解他的皇帝唐肃宗李亨)。
这段话用不着多解释,已说得很清楚了,原文见《旧唐书·列传一百四十·文苑下》。
《新唐书》对此事的记载大同小异:禄山大宴凝碧池,悉召梨园诸工合乐,诸公皆泣,维闻甚悲,赋诗悼痛。
这两段记载,突出了王维的立场,一不是主动当伪官,二是即使你让我当,我的心还是不在你这里,立场坚定。
王维,一个文人的高贵品质,就此体现出来了。
什么叫威武不能屈?这就叫威武不能屈。后人更多关注的是王维的诗,王维的画,王维和孟浩然所开创的山水诗派。当然这些也重要,更重要的是文人的品质。
王维不能和屈原相比,不能和文天祥相比,不能和岳武穆相比,他们用生命赢得了历史的讴歌。但王维,一样有他值得肯定的地方,就是身虽事贼,心却背异。晚年的王维寄情田园山水,是在曲折地透露出他对现实世界的不满和抗争,有的诗还有虚无冷寂的所谓颓废调子,是他在饱经沧桑后对人生的感悟。
王维,因为安史之乱,让他的一生,不能完全光辉。
王维,也因为他的立场坚定,让文学史家们从来没有诋毁,甚至连责问都没有,这不能不说是奇迹。因为,王维用他的诗,表明了他的心迹,他的爱恨。
纵死犹闻侠骨香(《少年行·其二》),正是王维真实的人生写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