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尽管春节档对于一二线影院来说很重要,但也没有那么重要。春节档的票房在一家影院占很高的比例,是极不健康的,但县城影院的结构就是如此。”
“疫情之前,我们70%的影院处于亏损中。事实上,绝大多数城市的影院趋于饱和,单块银幕的产出利润下降,人均观影次数比不上银幕的增长速度。”
2020年1月23日,随着《唐人街探案3》《夺冠》《姜子牙》《囧妈》等春节档影片集体撤档,内地一万两千多家电影院同时按下暂停键。
撤档前两天,济南新世纪电影城泉城路店经理李言鲁曾感叹,2020年春节档团体订单又一次“疯狂到了年根”,但两天后便遭遇紧急退票。三个多月过去,他从耐心等待到愤怒,再到自嘲“准备出去站街”,最后无奈地在朋友圈做起了微商——“进价出售百岁山”。
全国各地影院的“自救”手段大同小异,以卖爆米花和电影套票为主。四川乐山某影院值班经理陈航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还有一些影院甚至开始把影厅租借给影楼当拍摄地。
影院经理谭东润所在的东莞某小型影院,裁员和离职的员工已超过一半,留下的基本是管理层。冷清的景象让谭东润不由得怀念过去几年的春节档:大堂里挤满了排队进场的观众,商场三分之一的人流都涌向这家只有6个厅的中型影院,一些观众还会开心地给影院工作人员发过年红包。
陈航经历过9个春节档,眼看着网络购票兴起、影院数量激增,再到行业外的投资者争相往里“挤”,仿佛“钱投进来就会蹭蹭蹭地往上涨”。据灯塔数据,2014年-2019年,一线城市的影院从552家增长到1156家,二线城市则从1751家增长到4102家。
武汉青山区丽江广场三楼的银兴炫丽影城,1月23日开业当天便关了门。1月20日,该影城经理张坤排完了大年初一的片子,信心满满地认为,“虽然春节档只有十几天,但是对于很多影院来说,春节档是影院票房最高的档期”。
张坤2007年开始在影院工作,曾竞标过五六家院线失利,后来找到一个新建的小型商业体,投资了近300万元,开了一个四厅共240座的小影院。如果正常经营下去,他预计五年之内能够回本。
张坤告诉南方周末记者:“这些年我几乎没有安心看过一部电影。说实话,我不在乎一部电影评分有多好,卖座的影片就是好影片,我只关注它的票房和上座率。”《地球最后的夜晚》上映当天,张坤看到原本几近满座的影厅中途走了八成的观众,第二天就迅速撤掉了排片。
现在,张坤每个月会去两次影院,检查一下放映机的状况。由于放映机的电池需要充电,一旦没电,机器可能出现故障,检查设备是大部分影院目前仅有的活动之一。
“影院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倒闭?尤其是像我这样加盟的私人影院,一旦资金周转不过来,房租、银行贷款支付不起,最容易倒闭。”张坤对南方周末记者说。
3月中下旬,新疆、吉林、内蒙古等省份的影院曾短暂复工,但很快被叫停。李言鲁梦见影院复工的一幕:观众戴上口罩,观看《红海行动》,片前龙标刚播完便突然卡住,人群骚动起来,主管告诉他“有人举报不能放映”。李言鲁在“咚”的一声后惊醒,原来是孩子睡觉掉床下了。醒来后,他有点怅然。
1谁“绑架”了一二线城市电影院?
2009年,影院投资者卢琛和朋友合伙投资了深圳一家5个影厅的影院。2010年《阿凡达》上映时,这家影院的《阿凡达》电影票卖到了每张150元,甚至还有黄牛抢票,“一部电影的收入就能把影院的成本给收回来”。
2010年到2015年,中国电影票房从101亿元增至440亿元,影院数量也从两千多家增至六千多家。最初的几年,场租低、影院数量少、票价高、现金流多——那是卢琛记忆里最好过的一段日子——“一场电影即使只有一个人看也在赚钱”。
电影市场繁荣使行业外的资本开始涌入院线,地产开发商也投资盖起了影院。由于影院建造需要考虑高度、间距等问题,开发商甚至会为影院在商业体中特别留出位置。在一二线城市,“一个商体搭配一家影院”成为标配。线上售票尚不发达时,影院通过线下售票和储值会员卡获得了大量现金流,影院老板得以在其他行业进行投资。
长春某商体小型影院经理田佳告诉南方周末记者:“经营电影院是一个边际效益递减的过程,成本一直没变化,亏损两年后,没准就回本了。大家跑马圈地,先盖起来营业,反正这个区域占住了,至于经营和整合的事儿以后再说,即使真的亏损,也能为商体持续带来人流。”
“一家6个厅的影院光设备费要将近300万元,仅仅是放映设备,一块银幕也要8万-10万元,大一点的十几万元,一张座椅造价1500元,5个厅以上的影院,成本就没有低于1000万元的,真金白银投进去的钱。”卢琛对南方周末记者说。
2015年线上票务平台竞争白热化,票房迅速超过400亿元。在猫眼、淘票票、百度糯米等线上平台的“票补”政策扶持下,受9.9元到19.9元不等的低价格刺激,大量的三四线城市观众开始走进电影院。
2019年,我国的影院银幕数突破六万块,位居全球首位。
然而,影院的票务收入通常仅占票房的45%,其他收入几乎依靠小食、广告等非票务收入。“正常的情况下,票务收入能与房租、人力、电费等成本持平已经不错,那么最后赚的就是爆米花的钱。”卢琛告诉南方周末记者。
卢琛分析,2015年后,电商票补大行其道,线上售票平台变相“绑架”了电影院,线下售票和会员卡带来的现金流也逐渐减少,影院有时不得不买广告讨好电商,以获得较好的线上位置。“你为了挣钱被发行方捆绑,发行方找过来,你给我百分之多少的排片,我给你多少钱,即使你知道片子很烂,但你还是想拿这笔现金,因为不用分账。”
卢琛推断,2015年后入场的影院,几乎很难赚到钱了。其间,租金一路水涨船高,至少增长了2-10倍。卢琛曾去天津一家影院考察投资,一年的租金达到了1200万,后来被他人租下,年票房不到2000万元,票务收入仅900万元,连每年的租金都负担不了。北京一家10个厅的影院,以前每个月银幕广告费能到10万元,现在仅为3万元。
张坤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如果一线城市一家六厅以上的影院,年票房达不到一千万元,就属于经营状态不好。
2017年,卢琛在北京投资、经营了一家六厅影院,在深圳也投资了几家影院。现在,他投资的北京影院东西两侧2公里各多了一家竞争的影院。2019年,卢琛在北京的影院票房是460万元,目前仍处于回本阶段——每年场租150万元、12名员工人力支出70万元,电费120万元……
#p#分页标题#e#“现在,北京能找到一年一百多万租金的地方不多,几乎所有城市都有新建影院的补贴政策。”卢琛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“影院的单一性也打垮了影院。由于影院拿的是电影放映经营许可证,除了放国家允许的在映电影,做什么都是违规的,影院一旦停工,场地只能空着,有影院租借给影楼拍摄严格来说也是违规的。”
春节档撤档后,原本在院线上映的《囧妈》最终以6.3亿元价格卖给字节跳动,并于大年初一上线视频平台免费播放,因而招致部分院线的联名抵制。卢琛认为这是一个“非常可怕的个例”,“2015年票补之后的第五年,视频平台开始绑架电影院”。
“一定程度上,我也欢迎视频平台,但它们不该抢夺头部电影,应该去腰部。”卢琛对南方周末记者说,“中国应该出现像奈飞这样的公司,电影市场就变成三档,底部是网络电影,再往上是适合APP的腰部电影,最上端是院线的头部电影、文艺电影或实验电影。”
2“县城影院只有春节档和非春节档”
卢琛仍记得,2013年2月10日大年初一,周星驰的《西游·降魔篇》上映,成为当年的票房冠军,最终收获了12.47亿元的内地票房。渐渐地,春节档开始成为头部影片的角斗场,卢琛与同事再没有在春节档休过假,直到2020年春节档影片集体撤档。2019年,春节档影片票房占据内地电影总票房的六分之一左右。
2019年春节档,电影票价全面涨价。李言鲁告诉南方周末记者:“当你提前半个月预售,发现都不愁卖之后,大家一步步将票价提高,再加上票补从预售到正式售卖越来越低,所以票价的整体价格增幅比较大。”
卢琛之前做过影片发行工作,经常与国外的电影公司打交道,他发现国外并没有如此明晰的档期概念,头部影片也不会集中在某个档期。“头部电影扎堆上,侧面培养了观众的观影心态,现在观众如果不看电影,往往是因为还没有到档期。”
“为什么大家觉得电影市场繁荣?档期集中时,观影人群扎堆造成了一个假象。但春节档赚70万和平时赚70万不是一个概念。”田佳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“它们的利润是完全不一样的,票价高、观影零食消费也会增加,谁过节不喝个可乐吃个爆米花?”
某连锁院线区域经理彭凯目前管理包括二三四线在内的16家不同规模的影院。他认为,县城影院在当下受到的冲击很大,因为县城影院全年票房的六七成都依赖于春节档。湖北咸宁市通城县华夏影城店长李进轩说:“县城影院只有两个档期,春节档和非春节档”。
河北某县城影院店长刘婧最初听说自己的老家要建影院,甚至半信半疑——“我们那地方开影院有人看?”2017年,该县城第一家影院开业。现在,春节档的票房已经占到了年票房的八成。2018年7月,《哪吒·魔童降世》上映,尽管8月才在刘婧所在的县城流行起来,热度却持续到密钥(注:影院放映影片时必须使用的密码,有效期视具体影片档期而定。)结束。“就靠着这一部片子,我们影院活了好几个月。”刘婧告诉南方周末记者。
湖北汉川市马口镇华夏影城店长方敏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2019年10月,马口镇入选“2019年度全国综合实力千强镇”。这个工业镇上唯一一家影院的年票房在250万元左右,春节档票房占到了40%,这已是县城影院中相对较低的票房比例。一二线城市影院的春节档票房一般仅占20%-30%,甚至更低。
“尽管春节档对于一二线影院来说很重要,但也没有那么重要。春节档的票房在一家影院占很高的比例,是极不健康的,但县城影院的结构就是如此。”卢琛告诉南方周末记者。
《西游·降魔篇》上映的同一年,县城影院建设在政府的电影院补贴政策支持下高歌猛进。2014年,庄晗来到河南当时还是国家贫困县的某县城影院工作,这是该县城的第二家影院。该县城的第一家影院于2012年入驻,2017年,第三家影院入驻。第三家影院入驻后,庄晗所在的影院开始面临亏损。
李进轩估算,县城影院一般在6个厅左右,人员支出每个月在4万-5万元,水电1万元左右,租金在2万-3万元,建造总成本平摊到一个座位上相当于一万元左右。
对县城影院来说,春节档变得更加重要。庄晗告诉南方周末记者:“春节档里无论什么影片都能受到人们的好评,而且我们可以用高于发行价的价格售票,平时我们为了拉拢观众自己做票补,发行价25元,我们只能卖到15元或更低的价格,基本没有利润,甚至赔本”。
庄晗每年都会看到很多影片,但能撑得起票房、并给影院带来收入的,只有几部。淡季时,没有观众愿意走进电影院,一个场次甚至不到五个人,还不够最基本的电费。淡季的观众以学生为主,《诛仙》上映时,庄晗路过影厅,看到十几个学生模样的粉丝每次都会在肖战出场的时候大声欢呼。
华夏天达电影投资发展有限公司区域总经理刘迪感叹:“现在县城影院竞争激烈到什么程度呢?一个不到10万的县城人口,有的地方竟然有五家影院,骇人听闻。现在五年能收回投资算非常好的项目,八年能收回算是不错的,亏的占绝大多数。”
3卖电影院,除非是疯了
据媒体统计,2020年第一季度,全国范围内两千两百多家影院类公司倒闭,5328家影视公司注销。据卢琛分析,疫情期间,高昂的房租压垮了一些经营较差的二三线影院,“电影院几乎没有流动资金”。
南方周末记者致电多家已经注销的影院类公司。其中,庄河市海天影剧院称“疫情前已有关门打算,此次注销和疫情无关”,广西优龙影院投资有限公司回复“不想讨论,我们活都活不下去了”,临沧艺佳影城有限公司则表示“全部关门,已经全部卖完”……
电影数据分析师董兆杰则认为,一些电影院宣称的倒闭其实是一种“假死”,影院之后仍然会恢复运营,尽管影院的管理公司变了,但背后的投资者不变。即使是影投公司之间的交易,更需要在交易完成后再注销。用于免税和走账的公司暂时没有流水、影响法人信用、方便裁员等都是大量影院类公司注销的原因。
“等到10月突然再来一个‘哪吒’,一些说自己‘倒闭’的影院还会回来赚钱,不像餐饮行业,不做了就全拆了。”董兆杰对南方周末记者说。
疫情暴发之前,一家正常盈利影院的转让费至少是年票房的数倍。卢琛记得,广州一家开业两年、拥有三千多万元票房的影院,在2019年初卖出了上亿元。这段时间,他总能在行业群里看到出售影院的消息,但至今没听说有一个影院卖出去的。
彭凯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目前市场上已有人开始收购二手影院设备,基本为半价收购。
#p#分页标题#e#“疫情不会让影院一下子倒闭,他们过去都活得好好的,有自己的生存手段和技巧。但不排除一些微亏或微赚的影院想借机抽身,找一些人接盘;或者确实经营惨淡、连续亏损,比如一些煤矿主当初开了小影院,这时候可能想赶紧退出来了,但谁会愿意接这样的盘?”董兆杰对南方周末记者说。
董兆杰提到的生存手段包括“偷票房”,通过瞒报部分票房,获取该部分票房的全部收益。“那些坚持不偷票房、又没人看的影院,不用这时候‘死’,去年就倒了一批了,但总有人愿意再顶上。”
多位影院经理告诉南方周末记者,登记上报票房的影院有一万多家,但还有很多影院并不上报票房,以及只上报一部分票房的偏远地区影院。很多地方的小影院年票房甚至不到一百万元,却能长期经营下去,被认为有“偷票房”的嫌疑。
“你没办法判断建影院的目的,一些县城影院就是为了套取电影院补助,影院盖了,也知道没人看,但能拿国家的补贴去做别的事情。电影院从来都是作为重资产去运营,电影院的流水高于饭店,银行的贷款也会增加。”田佳对南方周末记者说。
一位出售影院设备的卖家最近做起了影院出售的中介,帮助完成了三单交易。据他介绍,上海的几位私人老板正托人四处收购一线城市影院——要么票房较好,最好在1500万以上,不低于1200万;或者地段较好,但收购价格仍然压到票房的一半甚至更低。“他们只要北上广深,我一个武汉客户,有一家1600万元票房的影院,他们都不要。”
卢琛感到不可思议:“如果半价收购是真的,那说明影院老板是抱着止损的心态,要彻底离开这一行了,否则是不会让你这样抄底的,除非疯了。”
4“这是新一轮的重启”
“疫情之前,我们70%的影院处于亏损中。事实上,绝大多数城市的影院趋于饱和,单块银幕的产出利润下降,人均观影次数比不上银幕的增长速度。”青岛某大型影院经理王桐告诉南方周末记者。
中国电影家协会发布的《2019中国电影产业研究报告》显示,我国的人均观影为1.23次,与日本的1.33次相近,但远不及北美的3.59、韩国的4.24次。
根据灯塔数据,2019年一二三四线城市的票房共计639亿。其中,一二线城市票房较2018年增长不足5%,三线城市为7%,三者的上座率均在10%以上。尽管四线城市年票房增长达到了9.4%,但上座率仍然只有8.4%。
2019年全国电影总票房643亿元,四线城市以下的影院票房仅为4亿元。卢琛调侃,“一年六百多亿的票房‘双十一’15分钟就创造了这个数。”
影院停业后,刘婧不得不放弃靠“春节档”一次性完成大半年业绩的期待。影院复工迟迟没有消息,影院每个月的支出在10万元左右,同事也跑了一半。影院会员在微信群里发信息安慰刘婧:“以前看场像样儿的电影都做不到,直到你们出现,默默等待就是支持,直到影院复工,一起看一场期待已久的电影。”
过去一年多,刘婧最头疼的就是如何培养县城影迷,增加他们的观影次数。刘婧用了很多过去做服装销售时的策略:和商家一起做活动、联合培训机构来影院办活动拉人流……儿童、学生、事业单位职工都是她的目标顾客。
整个县城城区不到七万人,会员数很快就突破五千。最忠实的一个影迷,每周都会来两次电影院,看完上午场之后,买个盒饭在影院快速吃完,再继续看下午场,有时还会带着客户一起过来看,一边看电影一边拓展业务。
刘迪告诉南方周末记者:“县城观影习惯有限,观影需求有限,加上影片质量使得县级影院票房数据一直难看。”
方敏认为,县城乡镇的观众更喜欢大明星、大导演和故事性强的,“故事情节跟流水线一样不行,一定要特别起伏,一些喜剧片很受欢迎”。
县城的影院存在滞后性,很少有人来看首映,但在电影发酵一周之后,电影院的观影人数会慢慢增加。刘婧记得有两个例外——《地球最后的夜晚》和《爱情公寓》——首映的时候人数突然增加,第二天影院又空掉了。
相对于进口大片,国产片显然在县城影院更加卖座。2019年《复仇者联盟4》排片多的时候,还有人跑来对刘婧说:“我们不喜欢美国片。”
李进轩也发现,一些市场表现很好的进口片在县城里并不卖座。
2019年上映的《复仇者联盟4》在猫眼想看人群的用户画像显示,一二线城市用户占55.7%,而《我和我的祖国》在四线用户的比例占26.5%。
2019年国庆档影片上映,庄晗没有想到《我和我的祖国》受到县城观众的欢迎。“没想到有情怀的人这么多。”
一直到现在,也会有人跑来问庄晗:“你们还放不放《战狼2》?”
方敏特意为小成本电影《平原上的夏洛克》留好排片,“觉得可能类似于《驴得水》,有一些冷幽默能讲出深度”,结果卖得并不如意。而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因为拍摄地之一在马口镇,倒是吸引了很多观众去看。
“有些时间点,县城顾客常常都是包场看,但到了那个点我们还会给他排一场,比如《海上钢琴师》,给这些文艺青年。”刘婧说,还有一些顾客看电影只为体验3D效果,无论什么影片,只要是3D都愿意去看。
对于一些人来说,影片也并非仅仅是文娱活动。2018年,《我不是药神》上映。谭东润所在的影院迎来了保险和银行机构的包场,这些机构特地邀请顾客观看影片,影片放映结束后,顺理成章地推销起自己的保险、理财产品。《老师好》上映时,学校会包场组织学生观看,进行主题教育。
平时,影院也会遇到一些机构包场,但并不限定影片类型。“他们只想包一部电影,只考虑价格预算和时间,一起上映的两部影片,他们只会选择价格低的。”谭东润说。
电影院播什么电影已不再重要,重要的是影片播放前,机构向影院“租借”来的宝贵的十几分钟时间:机构的推销、演讲、抽奖一气呵成。李进轩在县级影院还接待过一个手机的直播发布会,放映机连接外网直播发布会后,该公司员工随便挑了一部电影。
去年此时,春节档早已过去,县城务工人群返城,县城的电影院也已进入淡季,刘婧以此安慰自己。
身处一线城市的卢琛则忧心忡忡。他最大的困惑不是如何扛下去,而是不知道还要扛多久。灯塔数据《2020年中国电影市场复苏策略报告》显示,5月底-6月初是用户对影院观影心理恢复的分界点。截至目前,无确切消息显示影院的复工时间。
#p#分页标题#e#“乐观估计,可能是6月,如果那时候开,前两个月肯定没有太多人,等到国庆档,头部影片可能会带来小的高潮,但也只能恢复到往年国庆档的40%,再经过12月和明年1月预热,2021年春节档如果可以达到2019年的一半,我觉得才证明这个市场回暖了。”田佳对南方周末记者说。
4月29日,国家电影局召开电影系统应对疫情工作视频会议。国家电影局局长王晓晖分析称,目前估算全年票房损失将超过300亿元,并表示将给予电影院特殊扶持政策、协调减免租金、推动电影专项资金给予贷款贴息,支持各地购买发放电影票券。
五一期间,北京国际电影节联合爱奇艺将举办春季在线影展,其中《婚姻故事》《一百零八》《春潮》为独家展映,在线观影票售价为12元,并限制在线观影票的数量。
“复工并不是从暂停的地方继续开始。”李言鲁感慨,“这是新一轮的重启”。
(应采访者要求,陈航、谭东润、卢琛、田佳、彭凯、刘婧、庄晗、董兆杰、王桐为化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