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男高音”是一只年轻的画眉鸟。
在画眉的世界里,只要是雄性,可以说个个都是歌手。这是画眉天生的本事。只不过他比人家唱得更好些罢了。他的歌唱,高亢辽阔,就像入云的梆笛;流利婉转,好似缠绵的小溪。大伙都说,北宋欧阳修那首“百啭千声随意移”,就是专为他写的。
男高音今年两岁,生得嘴如钉、眉如线,身似葫芦尾似箭,算是画眉中的美男子。尤其是那双突出的杏眼,有着琥珀般的光*。
山下捕鸟人做梦都想逮住他。有张网的,巴望哪天他的爪子套在扯不脱的洞洞里;有下笼的,指望他一脚踩上暗道机关;还有的在他经常洗浴的小溪边搁了好些扯不断理不乱的烂麻绳,希望缠住他玉*的长长脚杆。可这些发子没一样凑效的。男高音谨慎而狡猾,他始终记得父亲遭人暗算被仍进笼子时留下的那句话:“儿呀,千万莫贪!”
一个露水很重的清晨,男高音对着一轮浑圆的朝阳练了练嗓子,预备到小溪里冲冲谅。飞过往常找虫子的草丛时,他的琥珀眼陡然一亮,一只肺嘟嘟、香喷喷的虫子!这种虫子他从来没见过,莫非就是奶奶说的那种吃一次想百回的“芝麻虫”?隔着老远,那种甜香还是不可抵挡的传来。他提醒自己,林子里本来没有的东西可得留点神。他甚至断定这是个圈套,预备抬脚走了。
可万一不是呢?他又转过身,恋恋不舍地朝那只虫望了一眼。比如说,是某只鸟啄回给孩子们,在路上弄丢了;比如说,是农民们进山采蘑菇带到林子里来了;又比如,是虫子贪恋这里的景致,自个儿到林子里闲逛来了……他想了好些个理由。头发晕,心发慌,那种莫名的美味好似已经上了他的舌尖。他飞近前,四处张望了一下,哟,还有几只画眉在那探头探脑,跃跃欲试呢!不及多想,他果断地将虫子叼在嘴上,正要一翅飞起,倏地一根细线*起,一个大筐箩忽地砸了下来。
男高音没读过鲁迅,他哪里知道海边人捕鸟的手段。
进了那只精致高雅的花梨木高脚笼,男高音才体会到欧阳先生“始知锁向金笼听,不及林间自在啼”的无奈。在笼中,他只唱过一次,那是在梦里,他还能自由地飞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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